曲森這回確實算是撿了一條命，左肩到肋骨被劃得那刀，劃漏了一根大靜脈。

再加上肩胛骨位置的傷口，手腕和腳踝紮帶造成的切割傷，120急救車到的時候，出血量最少達到一千六百毫升。

另外，膈肌出血，左側第九第十兩根肋骨骨裂，全身多處軟組織傷，中度腦震蕩。

再晚被發現一會兒，小命估計也就丟了。

病房裏昏昏沈沈的又養了兩天，才終於算是真正緩了過來。得到主治醫師的同意後，朱野帶著剛子來給曲森做問詢筆錄。

“你是不是傻？他讓你上車你就上啊！”陪護的高玥聽了曲森的敘述，忍不住說了一句。

“……”曲森一陣發窘，勉強解釋一句：“我不尋思著，那孫子被監視居住，出門後面肯定有咱的人跟著嘛。”

曲森一句話說完，輪到朱野和剛子發窘了。

高玥沒註意倆人的臉色，還問倆人：“那天是誰負責盯人啊，睡著啦？”

“那個，徐建從樓頂的門竄到五單元跑了，我們在二單元門口待著，沒看到。”剛子紅著臉解釋。

“那天你負責的？”高玥問。

“呃~，還有朱哥。”剛子秒秒鐘把朱野給賣了。

“輕敵了，輕敵了。”朱野能說什麽，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唄。

“得，我出院後有人請飯了。”曲森躺在那樂呵呵的叨咕一句。

“行，我舍一個月工資，想吃什麽你隨意。”朱野大方的認了。

“我出半個月的。”剛子馬上接話，見大家在看他，解釋了一句：“另一半兒要還房貸。”

“算了，還是我請你們吧。”曲森小心的把身體往上提了提說：“這回幸虧你們及時趕到，不然哥們就真交代了。”

“這你得感謝我們大隊長，幸虧他果斷。”剛子說。

“定位徐建的手機不就完了，還果斷什麽？”曲森納悶的問。

“別提了，徐建那小子奸的很，他那手機不是直接撥號的，後臺加了轉撥。跟110通話的那部手機，離你那有小二十公裏呢。”

“打接電話，都是通過另一部手機中轉的？”曲森心裏一陣後怕。

“可不是，我們那天都按定位去找了，要不是大隊長覺得事情不對，今天我們還做什麽筆錄，直接參加你追悼會了就。”

“瞎說什麽呢。”朱野拍了剛子一巴掌。

“呸呸呸，瞎說的，童言無忌！”剛子剛忙承認錯誤。

“婚都結了，還童個屁啊！”朱野沒好氣的說。

“哎哎哎，你們不是做筆錄呢嘛，怎麽還嘮上了！”高玥不滿的說。

“啊，對對，做筆錄，做筆錄。”剛子說著話，擺好了記錄的架勢，不過在心裏嘀咕著：“要不是你搭茬，能嘮起來嘛！”

“我剛說哪了？”曲森倒是想接著講，結果躺那想了半天，也沒想起來之前說到哪兒了。

剛子看了眼之前的記錄，提醒道：“煙，扁三五。”

“哦，他彈煙灰把煙給彈飛了，就掏出一盒扁三五……”

“這段兒說過了。”剛子插了一句。

“啊對，說過了。那個……我跟徐建著聊天，煙抽了沒幾口，就覺得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，腦子還有點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曲森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個多月，不能下床的時候還能好些，腳一著地，就覺得全身都快銹了。跟主治大夫申請了好幾次，才好容易獲準可以出院。

回到後勤處駐地，本來以為能活的自由點兒，結果完全被當成大熊貓養了。食堂天天給他單獨做病號飯，大家什麽體力活兒也不讓他幹。

稍微睡晚一點兒，黃安就像老媽子似得叨叨個沒完。

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個月，等時間進入了五月，周莉終於騰出空，跑過來看望曲森。

這時候曲森手腕和腳踝上亂糟糟的口子，在蛻了幾層皮後，終於長出了嫩肉。

周莉把曲森上上下下的檢查了半天，確認真沒什麽大問題後，便開啟了“老媽子”模式，連曲森之前的“破”事兒都給翻了出來。

這頓昏天暗地的嘮叨，搞的曲森一個腦袋二十六個大，兩只耳朵嗡嗡的響，差點原地自爆。

不過周莉嘮叨過後，倒是給曲森帶來了一個最新消息，公安部那面的“伍爺”專案組，在四月末的時候已經收網了。

在全國範圍內一共抓了四百餘名涉案嫌疑人。讓人沒想到的是，主犯居然是一名只有二十五歲，高中都沒畢業的眼鏡男。

眼鏡男名叫趙強，從名字到長相都非常普通，剛滿十八歲的時候，因為猥褻領居家的幼女被判了三年。在監獄裏參加就業培訓，才平生第一次接觸到電腦。

別說，趙強在計算機方面絕對算是個天才，學了一年之後，就因為理論知識紮實，口才也不錯，被獄警安排給別的老犯兒講計算機課。

趙強當了教員後，不但因為表現良好減了刑，還有機會接觸到更多專業書籍。兩年零六個月出獄的時候，儼然已經是個計算機高手了。

出獄後因為不想面對鄰居的指指點點，跟家裏要了點兒錢說是去北漂兒，實際上到了臨市，租了個小門面幹起了電腦維修。

之所以去臨市，因為那裏有一個他在監獄裏認識的好大哥，專門幹掮客生意的劉保險。

劉保險的原名沒人知道，很多年前因為介紹的生意穩當，得了個“劉保險”的外號。他覺得聽著順耳，幹脆就把戶籍的名字給改了。

趙強開始的幾個月，確實用心的經營自己的小店兒，主要針對的客戶群體是網吧，偶爾也能接到點個人和公司的活兒，收入倒也過得去。

不過收入這東西就怕比，趙強原本對自己一個月三五千的收入非常滿意，但跟劉保險一單就幾千塊甚至上萬塊比起來，那就實在不夠看了。

再加上劉保險一“勾搭”，趙強就動起歪心思了。不過畢竟蹲了一回監獄，也算是知道怕。

正猶豫不決的時候，忽然靈光一現，自己親自露面去“對縫”，自然是有危險的。但是通過網絡就不一樣了，最好是在境外租個服務器，就算出了事兒，警察就是想查都沒法查。

腦子裏有了一個初步計劃後，趙強馬上去跟劉保險商量。劉保險一次失手，就蹲了好幾年的大獄，現在接活兒也是膽兒突的。一聽趙強的主意也覺得靠譜。

經過了三個多月的準備，由劉保險出錢趙強出技術，兩人合辦的“經紀人網站”正式上線了。

隨後劉保險把他大部分的“對縫”生意，都移到了網上進行。涉及到的錢財全部走境外賬戶，再通過香港和澳門的黑錢莊轉回國內。

雖然這樣會被扒一層皮，但勝在安全。

一年多以後，“經紀人網站”通過口口相傳，已經相當有規模了。

再加上趙強和劉保險專門通過一些“靠譜”的獄友，和獄友的獄友，幫著物色和確定各地服務對象的具體信息。網站日進鬥金的情況下，居然一直沒有被警方註意到。

但“經紀人網站”雖然沒有引起警方的註意，卻引起了一家境外通同行的註意。

雖然大家的盈利思路是相同的，但境外的那家網站，無論是規模還是隱蔽性，都不是“經紀人網站”可以比的。

人家的網站不但有完整的客戶審核機制，還有多套口令密語，而且業務範圍遍布亞洲。

其實說遍布亞洲有些誇張，因為該網站一直沒有辦法把業務範圍拓展到中國大陸地區。所以突然冒出來的“經紀人網站”，無疑填補了他們的覆蓋空白。

一方為了學習國外同行的現今技術，一方為了拓展自己的業務範圍。兩面一接觸，合作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。

很快趙強專門出了趟國“取經”，回來後將“經紀人網站”更名為“伍爺”，繼續承接國內業務的同時，還動不動和外國同行合作，做一些跨國買賣。

一直折騰三年多，才終於迎來覆滅。

周莉能知道這些，是因為部裏專案組，在偵破過程中，為了能夠突破境外服務器的防火墻，和破解聯絡密語，差不多召集了國內所有能排的上號的高手、專家，周莉就是其中一個。

而且周大小姐還大露了一手，案子破了之後，還混了一個三等功。再加上軍用無人機項目過審的一個集體二等功，算是追平了曲森去年的成績。

周莉這次到花城，不單單是為了探望曲森，還帶來了一萬塊錢獎金。錢當然不是給曲森的，而是給市局那位，在指揮車裏多了一句嘴的通信員。

集成了A功能的數字短波對講機已經完成研發，並申請了專利。周莉和李瑩完成了自己的畢業設計，學校也多了一項專利儲備，對於創意的提供者自然要給予獎勵。

市局的那個早就把事情忘在腦後的技術員，拿到獎金後整個人都是蒙的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，自己隨便說了一句話，就換來了一萬塊錢。

問明白了因果後，買了一大堆水果來看望曲森。

他來的時候，周莉已經走了。水果雖然不少，可還沒到天黑，就全進了偵查技術革新組的幾十號人的肚子。

曲森在之後的日子裏，全身心的投入到無人機設計小組的工作之中。

等時間到了六月末，小組又拿出了九款警用小型無人機的功能性擴展組件。組件全部通過評估的時候，曲森的實習期也進入了倒計時。

又過了幾天，曲森交還了警銜、警標和警官證，在一場熱鬧的大醉後，被一幫朋友送到了火車站。

然後，獨自一人蹬上了回學校的列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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